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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苦难中重生 5.奶粉当饭吃


  肚子里空空的,早就饿得慌,她想儿子两天没吃,一定更饿吧。偷空做了点饭,她打上一碗,先喂儿子,不料儿子扭过头去,死活不肯吃。她叫儿子张开嘴,投进小半匙,多少吃一点,儿子却无论如何咽不下去,到后来居然哽住了,咯、咯、咯、咯,脸涨得通红,差点没噎死。
  “儿啊,你怎么啦?”
  儿子把嘴里的米饭费劲地吐出来,大口喘着气说:“妈,我要吃麦麦。”
  “你要吃什么?”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要吃麦麦。”
  “你要吃麦麦?”她这回听明白了,所谓“吃麦麦”,这是当地农村的发音,意思就是吃奶。她有点哭笑不得,我的儿唉,你这么大的一个人,还要吃奶?
  “那当然。我刚生出来,当然要吃麦麦啦。”
  “不过,我没有麦麦给你吃呀。”
  “没有麦麦,那就吃奶粉吧。”
  “这,好吧,一会儿我就去买奶粉给你吃。
  她去村里的小卖部买回几袋奶粉,又找出当年给女儿用过的奶瓶,将奶粉冲化了,装进瓶里,喂给他吃。满满一瓶奶,咕嘟咕嘟,三口两口就被他吮完了。
  过不了多久,儿子又嚷嚷着要喝奶。她就又用开水把奶粉冲化了,喂儿子吃。当儿子又嚷嚷时,她不由得问了:“你咋要吃这么多呀?别的小孩没吃这么多的。”
  儿子说:“我是大小孩,我生出来就比别的小孩大,当然要比别的小孩吃得多啦。”
  嚯!大小孩!这是她头一次听起死回生的儿子称自己是大小孩。她灵机一动:“儿呀,人总得有个名字,你不让我再叫那个名字,那叫你什么?是不是就叫你大小孩?”
  “可以的,我就是大小孩。”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她就以大小孩来称呼这个死而复生、老大不小的儿子。
  大小孩的习性也真的跟婴儿没什么两样,有时在床上好好躺着,忽然大叫起来:“尿尿啦!尿尿啦!”
  她掀起被子一看,床单已被尿湿。“你怎么把床给尿湿了?这怎么睡呀?”
  “我也不知道,我是刚生出的小孩嘛!”
  “下次想尿尿,早点叫妈,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
  她帮儿子换了衣服,换了床单,又用毛巾给擦了身子。换下的衣裤床单扔脚盘里,等会儿再洗。这两天被儿子折腾得够呛,从早到晚,要不停地伺候他吃奶粉,还要给他喝水、擦脸、阿屎、尿尿,夜里也不得闲,累得她都快趴下了。她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想闭上眼睛打个盹。
  “麦麦,麦麦。”儿子又在叫了。
  “大小孩,你成天不停地吃奶粉,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会儿呀?”
  “可以的。”
  她坐下,刚闭上眼睛,儿子就叫:“一会儿到了!”弄得她哭笑不得。
  有一回她出门去解个手,回来时儿子不认得她了:“你是谁呀?”
  “我是你妈呀!”她摇头,不知说什么好,“我才出去了几分钟,你咋就不认识我啦?”
  “你出去一百年啦。”
  “一百年?”
  “是呀,你们这儿一天,就是我们那儿一万年哪!”
  “那是个什么地方?”
  “不能告诉你。”
  到了夜里,她问儿子:“大小孩,那你能让我歇上个几百几千年吗?”
  “能。”
  这才算是让她在夜里睡上了几小时囫囵觉……
  在中国神话中,历来有所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之说。按照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在不同的空间里,时间的长短是相对的,当速度达到接近光速时,时间便会变得无限延长,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从理论上推断并不是不可能的。而大小孩所说的这儿一天,那儿一万年,完全是倒过来了,也许,那又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过了两天,她的弟妹听说死去的外甥复活了,而且换了个人,光喝奶粉不吃饭,于是带着奶粉来探望。
  她弟弟站在外甥跟前,叫着他以前的名字,他不吭声。再叫,回答说那孩已经死了,以后别再叫。
  “那叫你什么?”
  “就叫大小孩。”
  “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
  “我是你的舅舅呀。”
  “什么是舅舅?”他的目光转向母亲。
  “他跟我是一个妈生的,不过比我小。我叫他弟弟,你叫他舅舅。”
  “噢,知道了。”
  他也不认识姨妈。于是她也要向他解释:“她跟我也是一个妈生的,比我小,我叫她妹,她叫我姐,你叫她姨妈。”
  等弟妹走后,她把他们带来的奶粉冲给他喝。他喝了一口就噗地吐出来:“这奶粉苦的,太难吃了。”
  她尝了尝说:“我吃吃不苦呀。”
  “苦的,这不是你的奶粉。别人家的奶粉都是苦的,我不吃。”又对她说:“你要多吃点营养,多吃菜,你吃的营养好了,我吃的奶粉营养才好。”
  “我的小祖宗哎!家里连饭都要吃不上了,哪里还有钱来吃营养品?就是你天天吃的奶粉,也是我借了钱买的,还不知拿什么还人家呢!”
  “不用担心,以后你的日子会好起来。”
  “看你说的,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家是村里最穷的一户人家,家里什么都没有,你爸借了人家好多钱,天天有人来讨债,不知要到哪一年才能还得清呢!”
  “告诉你吧,将来有那么一天,你的钱会多得怎么花都花不完,会多得你看到钱就觉得心里烦!”
  听儿子这么说,她不由得苦笑,穷了几十年,真是穷怕了,从来也不敢奢望有一天能过上随意花钱的日子,更别说钱会多得花不完了!她叹了口气道:“以后的事谁知道?眼下是连穷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创建时间:2007-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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