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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心不古 2.莫非成了某种流行病?


  却说大小孩立出了这个规矩,对每个求治者只在头一次来时收取九元钱,有不少重症病人头一次来时,大多会主动表白:
  “如果我的病治好了,一定给你拿多少多少钱过来……”
  “只要你能把我这病给控制住,就给你拿多少多少……”
  “哪怕你能让我不再那么疼、那么痛苦,我也会怎么怎么感谢你……”
  病人家属往往还在边上补充,为了治病,到哪些哪些大医院去过,花了多少多少钱,可是疗效不好,到你这儿若能把这病治好,花再多的钱也心甘情愿等等……
  应该说,在医学这个由来已久的领域,医生以他的职业技能为患者诊治,患者要给付挂号、诊疗等费用,向来就是天经地义的。虽然也有“义诊”,但那只是一种例外,就像以往遇上灾年,有的富户搭起粥棚向灾民“施粥”,又像在今天的一些媒体上,有时也为某个看不起病的弱势个体呼吁社会救助一样,其凸现的无非是一种十分有限的个人善举,有时候倒反而把政府应该承担的责任给冲淡了。
  在治病的过程中,有些人一看治一次效果就那么好,提出来要让儿女拜松梅为干妈的也不在少数。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很多病人看了几次,病情得到有效控制或大为好转后,最后却往往不辞而别了。而那些想要拜或已经拜了松梅为干妈的人,病治好后,再回来看看干妈的,也很少很少。
  有个姓李的包工头,他儿子十几岁,个儿长得人高马大的,患有严重的癫痫,每天发作十多次。包工头带着儿子来看病时说,他为了给儿子治羊癜疯,跑遍了大半个中国,不知花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更不用说花了多少钱了,你若能把我儿子的病给治好,我一定重重地谢你!
  大小孩给病孩治了几次,疗效挺显著,从原先每天犯病十多次,减少到一天只发作两三次。
  包工头一看大小孩还真有点能耐,就说道:“快春节了,这年尾我要是包不到一个工程,下一年的日子就要泡汤了,先生您一定要帮帮我呀。”
  “可以呀。”大小孩说道,“到时候你要请客噢。”
  包工头一口答应。半个月后,他果真承包到一个四五百万元的工程。一看大小孩的神通如此了得,他又来央求:“先生,我在外面有人欠我三十多万要不回来,你帮帮我要回来吧,能要回一万,我就给你二千。”
  “这样吧,”大小孩说道,“我帮你要回来,也不用一万给二千,你就每一万给个九百吧。”
  “行!一定给!”
  大小孩叫包工头把那人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写下来,他拿在手里,闭上眼,默默地念叨起来……
  几天后,包工头夫妇俩带着儿子来看望,说是想叫儿子拜松梅为干妈。言语间,包工头的老婆无意中说漏了嘴:“先生,你看三十万才要回来六万元,还有那么多没要回来呢。”
  包工头瞪了他老婆一眼,吱吱唔唔地说道:“先生,这六万元,我先不跟你清账了,等全部要回来我再给你吧。”
  治疗到现在,他儿子的病情已基本上稳定住了,而他一开头许诺的“重重谢你”,依然只是一张空头支票。那时大小孩的家人说要方便做生意,在家里装了一门电话,左邻右舍很多人跑来借用,都是打的长途,也不给钱,等电话账单一来,吓了一跳,一个月的电话费高达五六百!家里正在为这笔高额电话费发愁呢,大小孩就对包工头说了:“老李,你看家里的电话费都没付,借点钱,借个五六百吧。”
  “行,行。”包工头说,当即给了五百元。此后他就不再来了。
  两年后,这包工头的儿子独自一人来到他们家,说是要向大小孩的家人借五百元钱,口气像是来讨债一样。这孩子长得身强力壮,出落成一个壮小伙了。
  松梅问他:“你前年回去后还吃药不?”
  “不吃了。”
  “好了没?”
  “两年没犯了。”
  松梅听了心里直嘀咕,真不知对他说什么好呢……
  有父母带来一个患白血病的小孩,才十多岁,鼻子里垂下红肉,大便干硬,身上很脏也不敢洗澡,怕皮肤出血。父亲是作生意的,母亲是个村干部。父母带儿子去过不少医院,医药费花掉好几万,医生说最多还能活两年。
  来到这儿后,大小孩问小孩家长:“治好了你准备拿多少?”
  家长说:“给六千,少不少?”
  大小孩说:“不少,多了。”
  “给三千?”
  “多了。”
  “二千?”
  “也多了。”
  “那你说拿多少?”
  “一千三,明天拿三百来,治好了再拿一千。”
  家长当场就拿出了三百元。
  大小孩给那病孩治了一次,鼻子里就不见红肉了,大便也不干硬了。一共治了十来次,基本痊愈。大小孩告诉那家长,回去给孩子好好洗个澡吧,没事,再去郑州医院做个骨髓化验,把化验单拿来给我看看,就行了。
  家长嘴里噢噢,该付的一千元一字不提,回去后就再也不来了。
  有个患肝腹水的中年妇女,病了已两年,腹部膨大得像怀了双胞胎,饭量很大,人很瘦,每天要服用大量利尿药,一晚上要小便四五次,若不吃药,马上就不行。她家里开了个肉铺,他丈夫杀猪卖肉,因为她病成那个样子,不少顾客不愿意上他家来买肉了。他丈夫陪她去上海大医院看过,医生说她的病症很奇特,别人生这种病,吃不下饭,更不能吃油性食物,肝腹水活不过两年,可她不仅活到现在,而且每顿要吃两大碗,油性大的也能吃,医学上没法解释。
  来到大小孩这儿后,治了一次,第二天就吃不下饭,肝脾出现了疼痛感。又过了一天,饭吃得更少,肝脾依然痛,肚子不小反而更大了。
  大小孩告诉他们,肝脾出现疼痛感,是好现象,说明肝脏、脾脏的细胞开始复活了;饭量减少,也是好现象,说明趋于正常了,以前吃两大碗,不正常,因为营养根本不能吸收啊。
  病人的丈夫有点不放心,决定不看了:“我们还是走吧,医生说过的,万一她的脾脏爆裂来不及送医院,必死无疑。”
  松梅见病人执意要回去,就把她们刚来时给的九十元钱退还了,还送了一袋奶粉给病人,叫她回去多吃点营养。
  临走时,病人的丈夫扔下几句话:“若真的给你治好了,把命保住了,回家一定要给你们送两千元钱来,以后一年要来看望你们四次,每次都会给你们带许多最好的肉来!”
  十天以后,夫妻俩开着机动三轮车又来了,只见女的大肚子已小掉许多,就像是换了个人。病人说,回去以后大便就正常了,以前拉出来的大便像黑色的机油,很骇人。利尿药也停了,小便也正常了。这次来,是想请大小孩再给治了一下。治完了,夫妻俩没给一分钱,拍拍屁股就走了。
  那夫妻俩走后再也没来过。后来听她家的邻居说,那个大肚子肝腹水的病人早就好啦,跟她丈夫一起杀猪做生意去啦!
  有个在郑州银行工作的女职员,女儿七岁,小时候因药物中毒,抢救过来后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走三圈就要摔倒,先是双腿一软跪下去,然后身子往后仰,最后脑袋摔地上,平时很低的台阶也上不去,坐着要站起来必须有人扶一把。女职员和丈夫把女儿带来时,问她如果把你女儿治好了,你愿意拿多少?她说,只要治得能让他女儿生活自理了,保证拿三万块作酬谢。
  大小孩给那小女孩治了七次。头三天,一天一次,尔后两三天去一次。一次比一次效果好,到后来,小女孩哪怕走上三十圈也不再摔倒,坐着能自己站起来,蹲着没人扶也能站起来,台阶也上得去,连上下楼梯也行了。
  女儿的病治好了,原先的许诺,夫妻俩装聋作哑,好像不记得有这回事了。
  有个在矿井工作的男子,五十几岁,患肺癌,带着医院开的抗癌药来求医,因癌症已到晚期,疼得非常厉害,饭也吃不下去。一来就说,他跟报纸和电台熟,你若治好了我,一定请报纸和电台来报道。还说若真的能治好,愿意酬谢两三千元。
  当天治了一次,疼痛大减。第二天,食欲大开,居然一天吃了五顿饭!可再吃随身带来的抗癌药,却马上反胃呕吐。
  问大小孩咋回事?
  “你的大部分癌症细胞已经被抑制住了,”大小孩说道,“你再吃抗癌药,当然会不舒服啦。”
  又治了一次,肺里好像被一根针猛刺了一下,然后就一点儿也不痛了。
  临走时,大小孩叫他过半个月再来治一下,巩固一下疗效。那人说,半个月后我给你送钱来。当场先给了三百元。
  回去后,他去原先就诊的医院重新拍了片子,医生看了片子很惊讶,他的胸部原先有明显的癌症黑影,现在的片子上,原黑影部位却变得十分清亮,病灶没啦!医生问他,怎会好啦?他含含糊糊地说,去长葛医院给治的……
  既然病已好了,什么请报纸电台作宣传啦,什么酬谢三千元啦,统统都被他抛至脑后去啦……
  类似这样的事例太多了,因为当时就没作登记和记录,现在更无从进行统计,看病前信誓旦旦作出种种承诺的到底有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么多年来最后能兑现的只有那么两三个,而对这两三个来送钱的也只收了他们几分之一,这几个人都说,看病这么多年来,还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的人,别的医生总嫌钱给的少,而你不仅少收钱还倒找钱。松梅有时颇为疑惑地对大小孩说:“今天的人,到底是怎么啦?你给天下那么多人治好了病,那些人嘴上说得好听,说是病好了要来报答你,要来看望你,可过后一个人也没有来啊!”
  大小孩说:“众生苦啊!我本来也不图什么报答,他们愿给不给,随他们吧,他们也太苦了。”因为家里困难,尤其是母亲日子过得太艰辛了,他才不得不靠给人看病挣点钱,他自己对钱看得很淡薄,可以说心里并没有什么钱的概念。
  在中国传统的伦理观念中,孔孟提出的“仁义礼智信”,一直是社会普遍认同的伦理准则,虽然任何时代都不乏不仁、不义、不礼、不智、不信之人,但对“仁义礼智信”局部的反动,从来也没有成为社会的主流和导向。尤其是人品的诚信,上至贵族大夫,下至黎民百姓,都以诚信为做人的根本,以诚信为荣,以诚信为贵。如孔子所强调的“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民无信不立”,治理国家即使“去兵”、“去食”,也不能“去信”。你看《庄子·盗趾》中,有个“尾生抱柱”的故事,说的是青年尾生与相爱女子相约桥下见面,潮水上涨而女子未到,尾生为恪守诺言,最后任凭上涨的潮水淹没自己,“抱梁柱而死”,庄子讴歌的这种诚信精神,何等悲壮哉!你看秦末的季布,一向说话算数,信誉卓著,当时甚至流传这样的民谚:“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后来季布得罪汉高祖刘邦,被悬赏捉拿,他旧日的朋友宁可冒着灭九族的危险来保护他,终使他免遭祸殃。当后人将“一诺千斤”收进成语辞典中去的时候,赞叹的也正是这种诚实有信、得道多助的正义精神啊。
  可叹的是,曾几何时,“仁义礼智信”居然成了“封建糟粕”的代名词,成了“打倒孔家店”的重点目标。遗风所及,诚信被踩在脚下,忠厚成了无用的别名,假大空成为难以割除的痼疾,这也就难怪乎这年头假货风行,假药、假烟、假酒、假奶粉、假芯片、假新娘、假乞丐、假文凭、假名牌、假创新、假清廉、假先进、假统计、假打假、假公正等等会假不胜假、层出不穷。当今天十个家长有九个都教育孩子不要当老实人以免吃亏上当的时候,大小孩恐怕也很难避免这样的局面了吧。

创建时间:2007-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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